2011年10月31日 星期一

為甚麼沒有喬布斯?

思想花園的量子問, 中國為甚麼沒有喬布斯? 這是個好問題. 也令我想起前陣子上課, 問學生有沒有聽過阿拉伯之春的, 沒有. 茉莉花革命呢? 一兩隻手. 涉及哪幾個國家呢? 沒有人答.

又想起上星期到匯豐樓下探訪反資青年, 我天真地問, 這裡有沒有大學學生會的代表呢? 大家抓抓頭, 沒有, 想不起. 反資青年的行列裡面有左翼 21, 有101 電台, 有雷曼苦主大聯盟, 甚至有兆基創意學院的同學. 但大學的呢?

我似乎忘記了, 如今已經不是八十年代, 九十年代的香港. 社會運動的形式與參與者都很多樣化, 不是下下要由大學生牽頭. 而且, 最重要的是, 我們的大學生其實好似小學生: 大家都好忙, 要應付很多很多, 已經完全沒有餘暇去想其他的了.

大家都知小學生忙甚麼 (功課, 課外活動, 鋼琴試, 游泳試, 還有要平均讀四五百本書的閱讀獎勵計劃).
那麼大學生又忙甚麼呢? Presentations, essays, immersion, exchange, career talks, 還有 part-time 補習, Hall life, 拍拖, ...

小學教育最大的問題是, 我們都為孩子安排定所有的活動, 那, 他們都沒有時間停下來發呆了. 沒時間了, 他們只為服務家長, 如果真有空檔, 他們只能馬上打機. 在電子世界裡面排遣心靈.

沒有發呆的時間, 太實用, 沒時間看天空, 看自己的手手腳腳, 看小鳥在陽光中飛翔. 生命注定如此, 又可以怎樣?

小學的問題, 當然也是大學的問題. 從小學到大學, 我們幾時有放過我們的孩子? 人生中最寶貴的光陰, 全部的時間, 都用了在反復不斷的操練上面, 小時要操練應付數學 (例如計十幾條 像39873 除 25.4的數, 要列式, 答案要寫到小數點後兩個位). 在中學就要操練英文 Practical Skill, 雖然大家心肚明, 多數人都不會有機會用到這些 "skill" 的.

我們的大學學生事務處的同事也都十分勤力, SAO 愈做愈大, 為學生安排數不盡的活動, 而且隨時樣樣計分, 有那幾樣又是 Graduate Requirement. 學生以為讀大學的目的就是拿 First Hon, 畢業後搵份好工, 以致於份份功課的分數錙銖必較, 務求以最短時間拿最高的分.

你說, 這樣的訓練, 這種的文化, 能培養出喬布斯麼?

2011年10月27日 星期四

The Evil Racists

用 yahoo news 看新聞, 無可避免要讀星島. 這份報紙真是不斷在挑戰我的極限, 看今天的標題:

"外傭做港人 叩門潮來了"

其實有關報導的內文只是說說法官反對執行暫緩令的法理依據, 但無厘頭加上這樣一個標題.

這種標題既不中立, 亦不能總結下文的內容. 報紙的編輯到底想做甚麼? 說甚麼? 每月十七八宗的居港權申請, 有甚麼大不了呢? 內地孕婦來港產子, 每小時的出生率都不止這個數了. 甚麼叫叩門潮? 為甚麼要這樣看人?

十幾年前香港人因為九七的緣故, 蜂擁移居外地, 當時歐美諸國不也用這種排外心態來看你們麼? 外傭也是人, 他們在照顧你的孩子, 你家中的長者. 假如他們有法理依據居港, 你又為甚麼要看扁人呢?

2011年10月23日 星期日

奪命金




在香港活了這麼多年, 我常在想, 也許不少人的物質條件都算充裕了, 為甚麼我們還不快樂?

你看看我們近年來拍的電影, 竊聽風雲, 維多利亞一號, 以至於最近上畫的奪命金, 全部都是關於我們那不可救藥的扭曲的人性, 在所謂世界金融中心裡面生活, 大家一生的出路離不開供樓買股票.

黑社會爛仔、警察老婆、銀行基金經理、乃至目不識丁的家庭主婦, 大家注定都要在每日升升跌跌的金股匯樓市中拼搏命運, 尋找搵錢的隙縫, 每天吃飯都要看那永遠看不完的樓盤傳真…

──這些的繁忙和追逐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新一代的社運份子都在講反華爾街, 無限期佔領中環. 但問題是你想我們辛苦搵來的老本放在哪個銀行戶口? 以你講的方法來處理老本, 它又可以幫我們賺幾多厘息?

後生既可以攪社運, 因為佢地老豆老母有買股票基金. 這是一個 Paradox. 講自由民主多元化的社會其實是很昂貴的, 你要反對它, 你在怎樣的物質條件下進行這個行為? 自由討論要講時間講教育講平台, 沒有資本主義的資助, 我們明日的生活都不保了, 那就不會有人得閒在匯豐樓下打坐. 當然, 這都已經離開奪命金的電影內容了.

2011年10月21日 星期五

惡魔

卡達斐終於被殺了.
應驗了希拉莉不久前在利比亞的暗示.
利比亞臨時政府的總理賈布里勒這樣說:

"We confirm that all the evils, plus Gaddafi, have vanished from this beloved country. It's time to start a new Libya, a united Libya. One people, one future."

但願如此.
我覺得, 卡達斐的這種死法, 一個六十九歲的老者, 這般血淋淋地被殺, 對利比亞, 對世界, 都不會是一個祝福.
不管他生前做過甚麼壞事, 在他沒有戰鬥能力的時候, 你這樣的粗暴對待一個人, 這只反映出世界的殘暴與黑暗的本質, 而不是人對美好新世界的追求或期待.

而這種詛咒是屬於世界的, 不僅僅是利比亞的. 畢竟沒有北約連綿不絕的空襲, 利比亞原有的所謂反抗力量, 都只是一堆散卒游勇而已. 據聞卡達斐被捉拿的時候, 他對來人說, 我對你做過甚麼, 為甚麼要這樣對我? -- 我們應該怎樣對卡生解釋呢? 不過幾年前, 卡生都有跟現在參與轟炸的國家領袖談笑甚歡.

這樣一批出爾反爾的政客, 這樣荒謬的生死, 這麼表面美麗的革命與理想, 通通加在一起之後, 在告訴我們一些怎樣的真理? 我覺得, 在這些所謂的民主革命的背後, 有時, 不過是由一個惡魔來替代另一個.

延伸閱讀: 衛報 The king of kings dies in his hometown

2011年10月17日 星期一

反資

人們喊「打倒資本主義」, 這令我想起布殊當年的 War on Terror. 要具體反對的是甚麼? 是資本主義的甚麼? 要怎樣才讓人知道我們的抗爭有進步, 算成功? 條件很不清楚.

你要在匯豐樓下紮營, 反對獅子銀行, 這很具體. 不過今時今日的匯豐算甚麼資本主義的代表? 5號仔的股價在兩個月內從80幾跌到60幾, 匯豐集團在歐美的生意輸到貼地. 你這時候才來打它會不會有點過時? 要打為甚麼不打祖國的六行三保? 單是一間工行已三年蟬聯全球最賺錢銀行, 上半年除稅後利潤達八百至一千億人仔. 要砌, 也許它才是你的頭號敵人!

不過中國除了擁有全球最賺錢銀行之外, 它自己本身也是全球最大的共產主義國家, 我們的祖國一早就打倒了資本主義, 這個大家難道忘記了麼?

想起資本主義, 就想起資本主義最令人深痛惡絕的剝削制度 --- 不過我有點不大理解的是, 資本家與勞動人民要怎樣分帳才不會構成剝削? 五五分帳, 三七, 定六四? 工人幫老細賺的錢是否要全部俾番工人才算公道? 那麼老闆的燈油火蠟又點計? 老闆無錢收, 下次怎會有興趣投資?

這些問題都問得好愚蠢, 也許因為我沒有讀過資本論, 也許因為我沒有想清楚問題.

談反資, 其實應該談 Ideology. Raymond Guess 幾十年前有篇寫意識形態的文章寫得很好的, 不過我已經忘記得一乾二淨. 我只是記得今天晚上和八十歲的母親閒逛 Elements, 我看見很多名店都想去細看, 但媽卻是完全完全沒有這種物質的概念 (不是興趣, 是連概念都沒有的!). 反觀很多 (自稱) 左派的靚仔靚女, 其實衣著甚有品味, 而且識飲識食 … (想起逝世不久的 G. A. Cohen, 有本書叫 If you are an Egalitarian, how come you’re so rich!)

我們這些俗世人, 食得好穿得好, 平時喊「打倒邏輯原子論!」 或者「打倒經驗主義!」都得, 要自稱是均富主義者呢, 可能還未是時候.


延伸: Roger 為 Zizek 前陣子火傳的演講做了些評語, 值得一看.

2011年10月15日 星期六

一切

夢境與現實, 分別往往不是很大, 假如我們將那些表面的差異拿去的話.

「在夢中, 我身在異地, 暫租某人的居所. 但是因為第二天要離開這個城市, 所以要趕緊回去把行李拿走.

在回去途中, 看見有人被車輾過. 這樣的意外發生後, 大家初則驚惶失措, 爭相走避. 之後慢慢有人鼓起勇氣走去看那個傷者, 然後人群才逐漸圍攏過來.

接著有車駛來, 一群兇神惡剎的中年人下車要找晦氣, 他們可能是剛才車禍傷者的朋友. 他們去了我正要回去的居所, 把我的房東和朋友狠狠打了一頓.

這群惡剎奇怪地對我的態度很好, 不過我的東西和行李卻被逃命的房東丟到別處.

我走進一架電梯, 按了幾個高層的號碼, 以為我的東西在那裡, 後來發現都不是.

電梯的設計十分「先進」, 它像一個超巨型的消防雲梯, 你按37樓, 或46樓, 它就會伸到這些樓層. 說是「樓層」, 其實這些更像城市不同的角落, 有時出電梯看見一個「波地」(足球場); 有時是人煙疏落的平房區.

在電梯內有人告訴我我的東西放了在某個區的雜價攤, 說是雜價攤, 其實它更像堆填區, 一個恍惚是無限大的堆填區, 任何人有甚麼不要或暫時用不著的都全部堆在那裡.

在我心目中, 這個地方是三藩市(?)一個嬉皮士聚居之處, 我去到時, 店舖聚滿了年輕人, 「貨品」平排堆在地上, 赤身露體的顧客看到甚麼喜歡的就隨意拿起來披在身上, 我碰見了姐姐, 正要問她來這裡幹麼…」
醒來後想起, 一晚奔波, 自己的行李都還是找不著, 倒是在尋找的途中遇上不同的人和事, 雖然希奇古怪. 我的這種命運, 跟現實中的奔波相差無幾, 你以為屬於你的, 你要尋回的舊物, 永遠在你前面的不遠處, 再落一點功夫吧, 再努力一點吧, 你常常這樣告訴自己. 但時光荏苒, 年華易逝. 你開始逐漸明白到, 原來一路上經歷的龐雜和風景, 可能已經是你的一切.

2011年10月7日 星期五

Jobs



"Some people are rich" 今早我在堂上談對確論證的意思, "Some people are nice." "But can we conclude that 'Some people are rich and nice?'" 然後我又舉例說, 有些人是地產商, 有些人有良心, 但這並不代表這個世界有些地產商同時會是有良心的人.

想起 Steve Jobs 的 Apples 和 Bill Gates MicroSoft 的分別. 微軟的出品, 往往是在強逼你使用, 從前, 花幾千元都要買他們的 Office 軟件, 因為沒有選擇, 然後微軟改少少又出新版, 改少少又出新版. 或者要求的記憶體愈來愈大. 開機開軟件所需的時間愈來愈長, 這些的消費經驗, 總之沒有幾次是令人感到興奮的.

但 Mac 呢, 從我第一部 Desktop 開始, 第一部 Notebook, 以至 Ipad. 每一次開盒的時候都感到期待, 感到 Cool, 感到慶幸. 這就是分別了.

好的生意人並不僅僅是穩賺那麼簡單, 好的商品可以給人一種 inspiration, 一種重生的感覺, 一種對生活的希望和活力, 那樣就算他因而賺了很多錢, 都會是一個 rich and nice 的人. 而他的顧客, 那些已經付款的顧客仍然甘之如飴. 對其產品和人品, 都是既珍惜, 又懷念的.

Link: 紐約時報的用家回憶圖片
(版面啟動需時不過仍值得一看)

2011年10月6日 星期四

此刻, 你

你信不信有命運? 你以為你這一生之所以有這樣那樣的遭遇真是純粹巧合的結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你此生發生的每一件事, 遇到的每一個人, 都是無必要的. 遲一兩秒, 你遇到的就會是另一個人. 假如真是這樣, 你的伴侶, 你的際遇, 你的孩子, 你的事業內容, 也都是純粹巧合的結果而已. - 那他們怎麼會值得你的努力?

另外, 你信不信人有時運? 人有時會時運不濟, 有時卻會很順利.

人生的發展會不會有一種趨向, 在一定的時間裡面, 人可能會頭頭碰著黑, 或光?

相信時運是否一種軟弱的表現呢? 理性的軟弱? 從你的角度看世界, 從此刻的你的眼中看宇宙, 會是純然科學的數學的巧合的麼? 抑或這當中也充滿著難以言詮的感慨?

生命要往何處去? 人又為甚麼而活?

2011年10月3日 星期一

On What Matters

Parfit On What Matters 的出版, 道德哲學家 Peter Singer 和 Brad Hooker 都分別認定這是自 Sidgwick 的 Methods of Ethics 以來的最重大的著作.

但是Sidgwick 的書是上世紀初1901年的作品. Singer 和 Hooker的意思是, 從1901年到今天2012年的一百多年間, 已經沒有一本道德哲學書可以與 On What Matters媲美了.

或者你會認為在哲學界甚有份量的Singer 和Hooker是說得太誇張了. 那麼, 不如說在這百多年間, 或許有一兩本道德哲學的書可以比得上 On What Matters? 注意, 這已經是一個很保守的講法. 即使是這樣, 即使或許 Rawls的 A Theory of Justice 或者 Scanlon的 What We Owe to Each Other可以勉強望其項背, 並稱一百年來的Best Three, 那 On What Matters 仍然非同小可.

不過, 注意, 過去這一百年來, 是全球學術界走向Publish or Perish的時代, 數不盡的哲學家經年累月在電腦或打字機前為口奔馳, 不斷不斷地製造所謂的學術論文, 寫了一本書又一本書, 這些的工廠式生產, 又可以為哲學界的進步提供甚麼貢獻?

Parfit一生到目前為止正式寫的只是兩本書. 平常絕少出席學術會議, 甚少投稿到學術期刊.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他對道德哲學界的貢獻在當世的云云眾生, 卻無出其右. 我們除了說這要歸功於他的天才與力學, 這難道不也刺激我們反省一下我們現在的論文生產機制是否出了一點問題?

全球的大學都在爭排名 (尤其是中國的香港的), 然後競爭的標準逐漸一致化了, 我們現在有些所謂成功的學者動不動發表過幾百篇論文, 然後你看他, 趨炎附勢, 庸俗功利, 沒有文化深度, 沒有學者風範. 然後你看, 上有好之者下必有甚焉, 我們的閱讀獎勵計劃, 年年獲獎的小朋友都聲稱讀過四五千本書. (我想起當年天天逃學在鳳凰縣通街走的沈從文小朋友.)

能不令人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