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29日 星期五

適應

電視上已經愈來愈少見福島核電廠泄核輻射的新聞. 問題不是輻射不恐怖, 亦都不是死士們已經成功堵截泄漏源頭, 問題是大家已經適應左, 沒有新意, 所以就不再談了吧.

艾未未人間滋發, 起初大家說最多拘留一兩星期就要放人, 話按照中國法律, 捉人的有需要正式提出起訴云云, 但是整整下, 大家假設大陸政府真的捉了人就算. 基本上我們就是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國家之下啦.

香港政府叫駕駛人士停車熄匙, 小巴的士司機怨聲載道, 話天氣好熱, 話架車就快開, 結果環境局又增加這樣那樣的豁免條款, 而其他道路使用者呢, 同之前一樣 繼續聞廢氣.

無 issue, 不代表沒有問題. 無 issue 的意思是沒有新意, 吸引不到觀眾的注意, 無 gimmick, 所以講左等於無講. 我們教書的常常投訢學生的 attention span 短, 唔夠十五分鐘就要出新招, 但是 attention span 的問題, 其實是人之常情, 老豆日日強姦你, 就唔會變成強姦, 因為你已經適應左. 人始終要生活, 無得日日看著個傷口做人, 如果你慣左的話, 它甚至說不上是一個傷口, it is just a part of your life, 就好像地心吸力一樣, 好像屏風樓一樣, 好像樹木和山巖一樣.

不知道我們可以怎樣抵抗這樣生活和思考的憤性, 也許這都和我們社會的消費心態有關. 有時看戰爭, 看死人, 看災難, 看社會的不公平, 都變成一種類似消費的活動.

我相信, 如果我們再這樣活下去, 蹲在我們頭上的種種霸權和獨裁者都會因而感到安慰的.

2011年4月26日 星期二

迷藏

在病中.
半夜裡睡不著, 既不起床, 又閉著眼.
此時, 意識像一個孤兒, 四處流離. 但又不是在發夢.
都不知道我在這樣的境況下流連了多久, 或者人已經失去了時間的觀念, 在心靈的畛域裡, 我像這樣活著已經有很長時間.

唐君毅說, 在病痛中, 人把意識拉回自己的身體之上. --- 對病人來說,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可堪告慰之處.
城市是一種奇怪的物體, 在那裡居住的人, 每天與陌生人擠在一起. 這是令人厭惡的, 但人又要維持著表面的文明與禮貌.
我活著, 但我總感到和自己在捉迷藏. 小病的時候, 因而猶如浪子回頭.
或者說, 病令人(城市人)終於感受到孤獨, 終於可以跟自己談一下.
人活著而沒有感受孤獨的時刻, 應該不是一種幸福.

始終有一些話是你要和這個天地說的, 別人都不能替你說.
莫言深遠無人到, 滿目青山是故人.
你最熟悉的氣味和地方, 卻一直在逃避著不想面對.

2011年4月11日 星期一

土匪的羞澀

據說, 港鐵以道德理由禁止九龍站 Element 戲院上映3D 肉蒲團.港鐵公司自己的道德意識又有幾高尚呢?

今天明報說, 港鐵在元朗天水圍的天榮站上蓋, 擬建4幢一字型排開的40層屏風樓, 最窄的樓宇, 與三間學校相距只有5米,最遠亦只有7米.
由於學校背後已有10座樓高約30層的嘉湖山莊5期麗湖居, 港鐵新項目建成之後, 三間學校將會變成屏風樓三文治的中間部份.

另外, 因為這個發展項目十年前已獲批准, 所以港鐵可以名正言順發水20%, 單位平均建築面積為612呎,跟舊例發水之後,變成約730呎.

環保觸覺建議把部分高樓略轉座向,令樓距增加,亦希望港鐵減低發水比例。港鐵回覆時重申,項目是根據已核准的發展方案及法定要求去做。

地產商建發水樓是不誠實; 建屏風樓是自私. 港鐵這個長期受惠於政府發展政策的掠奪者, 在城市大模斯樣進行這些貪瀆行徑, 從來不面紅. 現在知道有戲院做套稍為大膽的情色電影, 卻來大呼小叫.

這種情景, 有點像土匪一邊在強姦勒索, 另一邊忙著叫人不要踐踏草地. 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不知人間何世.

2011年4月8日 星期五

令人毛骨聳然的量化倫理學

從王sir 那邊看到一篇內地談核發電的文章, 說使用核能發電最多每年平均令400人死於癌症, 我忘了看他是說令全球400人死於癌症, 還是全中國400人. 據筆者說, 就算使用煤來發電, 每年死於礦難者也有成千人, (言下之意)是用核能著數好多.

這種犧牲小小就有電用的心態, 最容易在祖國流通, 從前在內地交流, 總會久不久聽到類似的論調: 中國人多, 人的素質不好, 所以要死一部份/減少一部份, 發展才有希望云云.

咁, 值不值得呢? 如果礦難再多一點, 用核能發電勢將更有理據了...

上文的筆者還提起 Norcross 的一個例子: 假如頭痛是不好的話, 愈多人頭痛就愈不好了. 所以, 應該有一個數量的頭痛是比死一個無辜的人更差的. 所以, 如果殺一個人能讓一大群人免卻頭痛之苦, 應該是好事.

其實, 要與核能比較, Norcross 的例子沒有 Scanlon 的例子那麼貼切: 設想像全球轉播世界杯決賽, 十幾億人收看, 可惜某主要轉播站發生意外, 令一名技工觸電. 我們如果要拯救這名技工, 就要停止轉播世界杯, 例如廿多分鐘吧. 但因為這涉及了十幾億人的快感問題, 那怕是廿幾分鐘, 加起來都可能比技工受觸電之苦更為重要的, 所以, 讓他電一下吧.

我們在日常生活, 有時會打邊爐, 尤其是大熱天時開行冷氣打邊爐, 那是甚麼的滋味呢? 噢, 我知道了, 我們一邊吃, 別人一邊受 cancer 之苦; 或者有某個窮困礦場村落的小孩,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爸爸一眼了.

後果論, 以為只是一個學術問題, 誰知放在能源問題上看時, 由大陸同胞娓娓道來時, 不知何故總令人感到毛骨聳然.

2011年4月6日 星期三

哲學家和他的研究

1. R 是一個很成功的學者了. 前日跟他吃飯, 談起生活的節奏, 他說, 有些學者是夜鬼, 在半夜才來寫文做研究; 有些是早起的, 在五六點起床, 聚焦寫文. 他說他自己是早起的一群, 你呢? 他問. 我尷尬地說, 我沒能力早起, 但又不夜訓. 他聽罷哈哈大笑.

2. 這個學期的教學課時較多, 研究的確是沒怎麼做了. 學問上的增長幾乎全部都是靠在車上聽來的. 我因為返工的旅途較長, 所以索性在途上聽一些嚴肅的哲學經典 (LibriVox). 最近同時在聽 Kant 的 Critique of Practical Reason; Hume 的 Enquiry; 以及 Plato 的 The Republic. 朗讀者雖然不是專業 (The Republic 的朗讀很好聽的), 但都算可以. 聽得熟了, 就找文字的書來看. 進度慢, 但是幾有趣. 原來康德沒有想像中難.

3. 從前上 Parfit 的 seminar, 不止一次聽他說過 Kant 不是一個很好的哲學家. 但理由是甚麼呢, 我卻忘記了. 今天想起, 如果我要說的話, 我覺得, 康德的表達能力其實麻麻地, 有時又重重覆覆. 而且不甚注意讀者的感受, 常常在他的文字找到 the former, the latter 之類的表述, 但那是指甚麼, 有時又不說清楚. (論表達能力, Hume 其實比 Kant 好很多倍.)

4. Parfit 說 Kant 不是好的哲學家, 當然不是在說我們不必讀 Kant. 其實 Parfit 自己花在 Kant 上的時間就夠多了. Parfit 已經是天份絕高的人, 猶將十年廿年的光陰放在 Kant 上面. 你看 On What Matters 的前言, 就知道這位學者的氣魄多大.

5. Hume 廿多歲就寫好 Treatise; Nietzsche 44歲輟筆; 齊克果 42 歲去世; Kant 呢, 卻在 57 歲才完成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Parfit 今年 69 歲, 他只有 Reasons and Persons 和 On What Matters. 後者寫了三十多年, 到如今幾乎 Essays on On What Matters 都就快出了, On What Matters 的出版仍是遙遙無期.

6. Dancy 輯過一本 Reading Parfit, 當中有批評 Parfit 哲學的, 也有讓 Parfit 回應的. Dancy 說, 這本書當年幾乎難產, 因為 Parfit 老是不滿意自己的回應, 結果寫了很多很多, 比他的 Critics 加起來都要多.

7. Parfit 以前常在 seminar 上分發 On What Matters 的初稿 (早期曾稱為 Practical Reasoning, 後來又叫 Climbing the Mountain), 當時大家收到之後如獲至寶, 再三捧讀. 多年來受他文章意念啟發的哲學論文不知凡幾, 至今大家都可以輕易在網上下載 On What Matters 了. 至於我, 仍在 Amazon 等待真書的出版, 雖然裡面說的, 有部份都很面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