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

死, 畢竟是一種 culture shock. 從一種的存在模式轉到另一種.
忘記了人間的細節, 不知道會否同時忘記人間本身.
一生的追求, 一生的感受, 一生的娛樂, 一生的苦況.
把具體的內容過濾掉, 剩下了一個 Form, 一個結構, 一種習氣、慣性
深藏在你我他的內心深處, 一種最基本的 Desire.
驅使你做牛做馬做人做愛做哲學家, 你是甚麼? 你不認識它的.
它好像 Mannerism　── 你可以認得出幾乎所有好朋友的神態舉止.
但對你來說, 你卻未必能夠辨認出自己的 Mannerism.
你心目中的你, 同在別人眼中的你根本不一樣的.
維根斯坦在日記中說, Unground who you are.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有時間的話, 在我們離世之前, 不妨仔細地
研讀一下自己的氣息, 種種感覺逆轉的軌跡.
要看, 不是因為哲學家說過甚麼話, 而是因為
生死之間的空間, 其實祇是一片極狹隘的懸崖邊緣
現在不看, 下一次
就不知道幾時可以再看了.

溫差

半年沒有見的東西
一見面就會如龍如火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不是心理學或者童年回憶
卻是千萬年間力學凝聚的結果
甚麼的人會在甚麼的場合感動
甚麼的書會燒著甚麼樣的眼睛

有一些東西
並不是聽見或聽不見那麼簡單
不是日日做小心做就不會出錯
你之所以是你
就好像正午三點的樹影一樣
不會越雷池半步

一生人的耳邊可以聽到幾多的聲音
可以說和做幾多次愛
卻比不上骯髒邋遢的道士
在寶玉耳邊說兩個字

聰明絕頂的玄奘在古印度修行經年
帶回了二百七十六種意識結構, 以及
三千六百多種的心絮不寧
多少學富五車的論師, 已經把頭臚押了在
幾十個漢梵互譯的佛經音節上
卻奇怪地, 總是捕捉不到
當時天上的藍, 以及在地面隱伏著的
一點
微妙的溫差.

背妻做好事

最近拉雜看了一些有關婚外情的哲學討論, 包括對婚外情的定義, 及其道德對錯等.

對婚外情最簡單的理解就是, 在穩定關係以外與第三者發展有情有性的關係. "有情有性"是重要的條件, 因為如果祇有性活動 (例如召妓, 一夜情)還未算是婚外的情; 但是假如祇有情而無性呢, 又不一定是很錯誤的行為.

我想說的是, 反對婚外情的論點耳熟能詳, 但是維護婚外情的論點卻不多見. 以下想到一個, 好像還沒有人提起過的:

婚姻是好事, 因為 (one of the reasons)有感情的性關係是好事. 但如果我們接受這一點的話, 我們亦應接受在婚外情的活動裡面, 也有這種好的成份在內.

當然, 婚外情不對因為它是一種瞞騙的行為; 但是假如當事人只是瞞著另一方在做一件好事的話, 那當然又不同了. 例如老李的老婆最憎李生去老人院做義工, 嫌那裡的氣味很大. 她自己不去, 也不讓老李去. 老李口頭承諾了不去, 卻在一段時間維持著這個義工服務.

在上面的例子, 難以判定老李的行為必然錯, 或者很錯, same for adultery.

當然, 有人認為隱瞞性活動與隱瞞做義工是很不同的, 但這點沒有甚麼新意, 我可以用原來的論點來回應它 (如果婚姻是好的話, 我們就是接受婚外情也有好的成份, 因為性加感情不是壞事云云 ...)

恐怖的潔淨

我, 雖然勉強算得上是一個讀書人, 但卻從來不覺得書本身是必然高尚的物品. 大學的時候和同學傳閱 Playboy, 大家才驚覺原來咸書同哲學書一樣咁重. 看書的人也不一定有甚麼「高尚」的文化品味, 書也者, 印刷物而已. 蘇文峰麥玲玲的書是書, 甚麼中女挑宅男是書, 官恩娜情史也是書.

最近貿易發展局說收到投訴信 (又係投訴!!), 指出靚模的書籍宣傳活動有騎劫書展之嫌, 令到書展形象娛樂圈化, 所以對一眾靚模施以封殺令.

貿發局的功能祇是促進書籍貿易的發展而已, 不明白他們何以又要成立一個甚麼文化團來為香港人定奪品味, 對看不順眼的作者隨意施以禁戒和封殺, 此一路數的潔癖恐怕連上帝都感到厭煩. 恍惚成個香港的大人細路除左你貿發局文化團之外, 就無人識得分甚麼叫高尚品味, 甚麼為之低俗.

但為甚麼我們要勞煩你來幫我選擇品味呢? 難道香港人一定要睇劉以鬯小思韓寒, 那才叫健康? 而且, 官恩娜出情史書可以大模斯樣搞簽名會做宣傳活動, 而周秀娜的純文字 copybook 卻被禁止做任何類似的宣傳, 這種的選擇又算是甚麼品味了?

一直以來, 對社會風氣最大威脅的來源並不是靚模 (they just come and go), 而是一大班自命清高、兼有少量權力在手的道德塔利班. 他們鎮守著學校、劇團、青年中心、以至於各大大小小的委員會. 你每日生活奔忙, 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但他們卻決定了你可以看到甚麼、聽到甚麼. ── 這種操作, 是有個名堂的, 它在製造白色恐怖.

看，這個人

烏干達首都坎帕拉昨晚有炸彈爆炸, 死了七十四人. 為甚麼是昨晚? 噢, 因為那是世界盃決賽的晚上, 索馬里的阿沙巴 (al-Shabab) (屬阿爾蓋達的一個分支) 回教激進份子不久之前已經對非洲地區下了世界盃的禁制令, 揚言誰敢看足球轉播就處決誰, 他們早前已經說得很清楚, 看世界盃那種狂呼亂叫的行為是會令人墮落的, 他們不要西方的墮落. 所以, 在早前阿根廷對尼日利亞的比賽時, 在索馬里地區已經有兩個人因為偷看足球而被處決掉了. 對此, 我們可以說甚麼呢? 說他們落後? 自私? 殘暴?

但因為文化價值而殺人, 畢竟是一件很有人文氣息的活動. 孔子說: 「朝聞道, 夕死可矣.」幾千年來, 卻孕育了一批高床軟枕的儒學教授. 我們的問題, 就是我們的生活太富庶, 娛樂活動太多. 人生對我們來說祇是一連串好吃好睡, 我們的生活目標就是要買豪宅, 在冷氣充足的會所打羽毛球. 偶爾聽到有人因為爭執打鬥而流血死人, 我們說會不會是他的精神有問題呢? 這樣做值不值得呀?

文明與現代化到底是一回甚麼的事呢? 是人與「生死以之、性命赴之」的浩瀚氣息從此分離? 但人生又是為了甚麼呢? 是為了扮蘇格拉底反思好唔好逼個女學琴? 反思買唔買人民幣債券? 反思幾時去一次Page One 睇書?

前陣子伊朗司法部裁決將一個有婚外情的婦人處以擲石而死的刑罰, 我們西方世界的良知機器又來發動, 國際人權公約呀、英國外交部呀通通提出嚴詞抗議. 喂, 攪野啫, 使唔使死呀… 最重要的理由, 當然是我們是(自命)文明社會啦, 擲石刑罰的問題, 是令人覺得好痛. 在我們的社會, 罰人是不可以痛的! 而性愛是快樂與享受, 是不需要賠命的. 對我們來說, 莫說死與痛要一力迴避, 有關我們生命的大小決定, 也好應該在舒舒服服的理性環境下作的.

(對, 這就是理性, 的確, 沒有冷氣, 沒有紅酒, 何來理性呢? 唐英年常常叫人理性討論, 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就現代文明對我們的最大貢獻了.)

做乜諗野!

用廣東話講哲學, 其實係好有意思的. 有朋友說有興趣用粗口寫一本批判思考的書添. 佢話對象係廣大的無產階級勞動人民, 我覺得咁都係幾有批判性丫.

阿蘇格拉底, 簡稱阿蘇, 話無反思過既生命是不值得活的生命 (an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

我唔認同阿蘇既睇法, 我既理由有好幾個, 以下隨便列一的出來:

1. 我認為貓貓狗狗的生命都好值得過, 都有意思. 所以有意思的生命唔一定要點樣諗野.

2. 我認為就算狼狼胎胎殺人放火的生命都值得過, 我的例子係水滸傳裡面班狂人 (例如武松魯智深等). 佢地無乜諗野, 我覺得咁幾好, 唔使作狀, 話做就做.

3. 我覺得你可以問打一份工有無意思, 你可以問睇全家福祿壽有無意思, 可以問某一個行為做好定唔做好. 不過呢的問題同問下成條命值唔值得過係兩個完全唔同的問題.

4. 我完全唔明白一條命值唔值得過係乜野類型的問題. 在甚麼處境下問 (輸左錢?絕症?), 想要乜野答案, 完全唔清楚. 係咪都要問的話, 有的虛妄.

5. 阿蘇既條件到底點先算滿足到呢? 一年諗一次得唔得? 每次要諗幾耐呢? 我五歲既時候都諗過, 以後係咪就唔使諗呢?

6. 其實說到底我地可以諗到的乜野出來呢? 點先算係答案呢? 基督徒都好興叫人諗, 諗下耶穌幾咁無辜, 為你捨身乜乜物, 咁的人諗完咪以為自己得救咯.

唔諗過的生命可以好有價值, 諗過的生命卻可以好虛偽甚至自欺欺人. 所以阿蘇既問題係無乜為的.

無謂的思考

從來不知道甚麼叫做批判思考.
教了這科幾百次, 但就是得個教字.
學生個個學到少少推論形式, 彌清意義乜乜物. 唔見得好批判.
知識可以傳授, 思考怎樣傳授? 傳授者自己又係咪真係好醒呢?
批判思考去到最終應該是殺掉自己的偏見的吧? 但邊個無偏見? 邊個無心結? 邊個無逃避的東西?
識得批判思考但沒有勇氣面對自己咁又點?
有勇氣面對但無力量做出來咁又點?
滿口邏輯一致性彌清意義講論證講反思, 最終原來躲藏在自己的心結裡面一世走唔到出來咁又點?
所以從來不相信乜野蘇格拉底名言, 沒有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人生. 嘥氣啦, 反思.
生命的意義在於你做了甚麼, 做了甚麼出來給自己睇, 不是做出來給人睇. 武松魯智深從來唔使反思, 講得出做得到, 頂天立地, 不欺世盜名. 已經夠.
呢的野, 有無得學, 就唔知勒. 睇前世修為啦. 學下佛, 讀下經, 或者有用.